认识我的人都知道,我属于那种比较能讲的人,无论什么场合,是从不怕发言的。可是,当我告诉大家,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其实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,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。这也难怪,毕竟反差太大。不过呢,事实却的确如此。
举个例子吧,我从上小学开始就是学生干部。一年级是班长,二年级是班长和少先队中队长,到了三年级就是少先队大队副。也许是因为在家是小儿子的原因,上面哥哥姐姐好几个,平时在家也没我说话的份儿。当学生干部也是因为老师同学看我老实,学习也不错,这才选了我。当时学校有个规定,少先队员上学必须戴红领巾,还让学生干部在校门口检查。当然,我也是参与检查的人之一。有一天早上,我准备出门上学的时候,妈妈却说我的红领巾找不到了。我一听就急了,天天查别人,我自己却不戴,这算怎么回事啊。可是,上学的时间快到了,只好赶紧去学校。这一路上我心里就在打鼓,同学们肯定会盯着我的。果然,一进校门,就有几个同学看到我没戴红领巾,有个同学说:“还成天查别人呢,你自己怎么没戴红领巾啊?”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委屈的掉了眼泪。看我掉泪了,老师和其他同学过来帮我解围。我下午上学时,戴上了红领巾。为了改变我不太爱说话的性格,学校和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。比如赶我上台演节目,让我参加全市故事员培训等。应当说这些方法是有效果的,但如果让我与别人争论,我的嘴仍然不会占上风。
一切的改变在于“文革”,当时,我上小学六年级。“文革”一起,学校停课,父母受冲击,父亲给关了起来,我们这些孩子们自然就没人管了。于是,成天跑到街上参加运动。我家住的地方集中着全市绝大部分省级机关、大中专院校和军区机关,学生多的地方,自然也就热闹。那时候非常流行街头“辩论”,有的红卫兵组织在街上刷标语,与他们观点不同的人就可以把他们拦住,辩论一番。辩论的人数最多时,以十字路口为界,东西南北有几十堆人在辩论。加上看热闹的人,每堆人少则几十,多由上百。当时的辩论还是很文明的,以理服人,如果有一方论据不足,难免会张口结舌。这时,围观者就会起哄加鼓掌,辩输了的一方就会很沮丧的离去。后来就不行了,有人辩不过对方,恼羞成怒就动手,还说是“触及灵魂”。
在这个过程中,我由一个看客到情不自禁参与辩论。我当时佩服的是山东大学政治系和中文系的学生们,他们真的是出口成章。特别是政治系的学生,引用起马恩列斯毛的观点和语录如数家珍,我头一次在他们口中听说了费尔巴哈和黑格尔。中文系的学生则是妙语连珠,让人听着大呼过瘾。我曾经问过中文系的学生有一个字怎么读,他引经据典,从读音到字的由来,一个字给我讲了几分钟。这也充分看出,当时的那些大学生们还是真有本事的。与他们相比,其他如山东师范学院等高校的学生差距就比较明显了。有一次,在他们辩论时,我听山东大学的学生讲的有道理,就用他们讲的道理反驳师范学院的学生。结果竟把对方给问住了。山东大学的学生马上现场造势:“大家看看,他们连小学生都辩不过,还敢来辩论?”在一片哄笑中,对方红着脸走了。此后,我一直跟着山东大学的学生们参加辩论,不知不觉把嘴皮子练出来了。